时刻警惕陌生人递给你的烟,抽一口就可能让

几年前,我在金三角当司机,给当地毒贩运送生活物资,认识了一个中缅导游。

我交他这个朋友,是因为我觉得他:正常,善良,他总是与嗜血金三角格格不入。

但刺猬到了极端情况,也会把刺竖起来,他终于想要做票大的。

做大事儿是危险的。

直到有一次,我在饭桌上听到有人说起,有个中国导游,因为高价倒卖废料冒充的制毒原料,被人往动脉上注射了过量的海洛因,死了。

我发现这个死去的中国导游,就是我认识的那位朋友。

我熟悉了往山里送货的路线以后,就经常开快车,时常保持在码。

这样平时8个小时的路程,就能缩短到6个小时。

多出来的时间,我会赶往小勐拉,在那里好好玩上几把牌,或者找地方吃顿好的。

一次周末,我到小勐拉的时间早,想去赌坊却发现没带现金,不想找人借钱,只能像学生时代一样压马路。

1

我混在一群中国游客后面,晃荡起来。

刚觉着无聊,就看到前面一家装修豪华的玉器店有人吵架,挺多人在围观。

插图师根据真事情景还原

翡翠街附近有不少中国旅行团。

在金三角,中国导游分两类,一类是私导,也叫黑导,专做散客生意,招待好奇心重的有钱人,体验赌坊、妓院、枪击室、黑拳场、斗虎园子等等,国内不被允许的游乐项目。

另一类是团体导游,三个游客就能组个团。

干这行不需要导游证,也不需要记住很多名胜古迹的历史,甚至不需要口才来调节气氛。

只要把游客往翡翠街一扔,让他们自己逛。

玉器店的店家正在和一伙中国游客吵架,游客多是大爷大妈,情绪激动。

争吵的原因是店家卖假货,其中一个老大爷要求退货,店家不肯。

一个寸头,眯眯眼,大圆脸的中国导游,畏缩在一边,一手拉着大爷大妈,一手轻轻抵着店家胸口,不让双方闹起来,嘴里还不断小声重复:“你们先停一下,你们先停一下。”

但是所有人都不理他。

几分钟后市场管理员赶来,开始和双方沟通。没有热闹可看,游客陆续散去。

我始终注视着那个木讷的中国导游。

经过协调,店家同意退货。中国导游拍了拍胸口,长出一口气,站在门口让游客继续跟着他。

大爷大妈都不听那个导游的,指责他和店家合伙坑人,要求换导游。

那导游禁不住责骂,赶紧打电话叫同事过来,才算平息整件事。

等一切都结束,导游就站在我旁边,看着玉器店发呆。

我觉得他有点意思,就自己点了支烟,然后凑过去,拍他的手臂,递过一支。

导游愣了一下,说自己不抽烟。我对他说:“你指甲盖都黄了。”

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,伸手接过烟,说了声谢谢。我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火机,点上烟吸了两口,才问他:“你叫什么啊?”

“郭立民。”

我说这名字不错,然后问他,是不是才来金三角?

郭立民我点点头,他刚来这里两个多月,问我怎么知道?我把手里的烟举起来,说这里的人一般不抽其他人给的烟。

“为什么?”郭立民问我。

“怕沾毒喽。”我耸着肩膀。

“啊?”郭立民张大嘴巴看着我。

我拍了拍他的背,说开个玩笑,自己先笑了出来。

郭立民跟着我笑了几声。他手里的烟原本还剩下半截,但手指一松,烟掉在地上,被他用鞋子踩住。

插图师根据真事情景还原

刚好到饭点,我怂恿他今天过得不顺,干脆去吃点烧烤喝点酒。那时我身上没带钱,其实想趁机溜掉,让他付账。

郭立民摇摇头,说之前见过那些被剥皮挂在钩子上的动物,觉得残忍,他不想吃。

还没等我再说什么,他就先离开了,说自己今天出了差错,要赶回旅行社做检讨。

2

隔了个把星期,我又见到了郭立民。

那天早上猜叔来我住的地方,问我下午有没有时间?我当时学机灵了,先问什么事,再回答有没有空。

猜叔瞪了我一眼,问我还想不想干了。

他有几个款子到时间了,叫我跑一趟。

猜叔的朋友很多,经常会有生意叫他投钱入股。

我去收款的数目都不大,一般是几台老虎机,几张台球桌之类的分红钱,一个月一收,多数时候加起来不到五千块。

这次他叫我去收一家旅行社的钱,说是新入股的。郭立民正好就在这里工作。

我见到郭立民的第一眼,心里觉得这也太巧了,就和他打了一个招呼。然后把他从位置上硬拉起来,说上次约定的烧烤,肯定是要吃了。

他被我缠得没办法,只能同意,依旧说:“那些动物我不吃。”

郭立民要和领班请假,我说我认识老板,不用请。

他还是写了假条,不停对领班鞠躬,嘴上一直说着不好意思。

“你倒是一个好员工。”我笑郭立民。

他反问:“上班时间外出请假有什么不对?”

当天的烧烤,老板每端上一盘肉,郭立民都要问这是什么肉。如果是野味,他就把盘子往别处推。

几瓶啤酒下去,相互开几个玩笑,我们渐渐熟悉起来。

郭立民会说笑话,而且没有“油”气,在金三角不多见,让我有把他当朋友的冲动。

我问郭立民,饭后要不要去下半场,找姑娘耍耍。

他连忙摇头,脸上的表情挺害怕,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。

我问为什么?郭立民没回答,反而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,冲我虚敬了一下。他用力过猛,酒都洒出来了。

和他碰了一杯,我才有点明白过来:“有女朋友了?”

开始他不肯说,被我追问了几次,开口解释他来到金三角的原因。

郭立民今年20岁,大专毕业,学的导游。

在国内好多旅行社实习过,因为业绩差,说话也闷,实习期还没过,就被辞退。

他父亲很早去世,留下母亲一个人养家。

“为了读个烂书,阿妈欠了很多钱。”郭立民说家里经济压力大,看到这边的旅行社招聘,只能来闯一闯。

我心里觉得他挺幸运,这家庭背景,在金三角算是幸福。

隔了一会儿我说:“不对啊,这些和你喜欢的姑娘有什么关系?”

郭立民说:“没关系。”

我以为他在耍我,有点生气。

他叹口气,立马接下句:“我和那姑娘的关系,就是没关系啊。”

我觉得自己显得傻,赶紧又问郭立民怎么没想过去追。

郭立民说自己穷,没钱没法追女孩。

又很开心地说,前段时间带团,发现有地方出售名牌包,一个只要五六百,过几天发工资,就买一个寄回去,她肯定喜欢。

“这边还有这玩意?”我想了一圈,也不记得小勐拉哪里有卖便宜的名牌包。

郭立民说那店家,就算要爱马仕的鳄鱼包,只要给钱就能做,保证专柜都认不出来。

郭立民说的是仿制品,皮倒是鳄鱼皮,就是做工次了点。看他手舞足蹈的模样,我犹豫了下,没有多说。

我们正说着话,郭立民忽然一拍脑袋,说忘了件事,起身就往外走。以为有大事,我赶紧跟在后面。结果,他就是去小卖部打电话。

他嫌店家要的国际电话费太贵,和店家扯了半天。电话接通了,他死死盯着显示屏。

和母亲的通话,郭立民没避讳我,但我也不太懂他家乡的方言,只听明白“注意身体”之类的话。没讲多久,他就把电话挂了。

回去的路上,我开玩笑说他一直盯着电话,店家会担心他偷电话。郭立民没看我,低头轻声说:“超时要加钱的。”

郭立民这么一闹,烧烤店主以为我们要逃账,双手叉腰等着我们往回走。

结账时我有点不开心,突然发现郭立民和我一样,左眼眼白上有颗棕色的痣,开玩笑说自己是他死去老爸还的魂。

郭立民把拳头举起来,身体往前倾,要打我。我把常年别在腰带上的黑星摔在桌子上,郭立民的拳头转而朝自己胸口狠狠锤,像大猩猩。

我笑得肚子都要疼了,搂着他的肩膀,说去赌坊玩。郭立民自己没钱不敢去,我说我请客,他不用花钱。没想三秒钟,他就点头:“那可以。”

我觉得他有趣极了。

3

缅北的雨季经常发生滑坡,这时候平常送货的通道就会封闭。政府不作为,障碍得不到及时疏通,所以我有额外的假期可以挥霍。

那天在家没事做,听到门被踹得砰砰响。

听声音就知道,外面站的是郭立民。一旦开门不及时,他能把门踹裂。刚打开锁,郭立民就一把推开门。门框撞到我的额头,很痛。

他已经连续几天在达邦的赌坊熬通宵,把手里的工资全部输光,我想让他出门冷静一下。

郭立民从厕所出来,把剩下的牛奶一口喝完,然后摇晃着手上的空盒子,说自己已经闻到翻本的气息了,但是听了我的话,收手赶过来。

他要我赔偿还没来得及赢的钱。

我只说了一句:可去你的吧。

听了这句话,郭立民抬头看了我很久。

我问他怎么了,他没有回我。

我让他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,问他,你最近玩得这么凶啊?

郭立民瞪我,说以前都没进过赌场,跟我进去玩了一次,赢了几千块钱,后面就再也控制不住了。

我不再继续话题,开车带他去小勐拉。车子开出十公里左右,郭立民说前几天从小勐拉过来时,看到景栋附近有泥石流,很多路面都塌了。

你不早说,我吼了他一声,只能掉头去往大其力。

大其力有三多,“冰粉、河鲜、姑娘”,其中姑娘又是最多的。

我把车开进中国街一家名叫“粉红粉红”的KTV,老板叫杨丽,四川人,30多岁,长得白嫩。

最初跟男人到金三角开小吃店,手艺好,没几年就开了三家分店。

后来她男人吸毒死了,她把小吃店都关掉,余下的钱开了这家KTV,又找了个当地小头领,生活倒也不愁。

我来的那天杨丽不在,直接前台要了一间VIP。前台是新来的妹子,不认识我,操着一口浓浓的川普问:“你们两个人啊?”

我点头。郭立民没来过这地方,到处打量,眼神里满是好奇。

她又问了一遍,我嫌烦,就直接把房钱结了,告诉她懂规矩,这才有侍应来领路。

这里的VIP包间俗称“小房”,和国内有些不同,房间里除了话筒、屏幕和音响,还有牌桌、冰壶和助力床。

年轻游客很少知道“小房”,来这里玩的都是上岁数的人。

他们一般会先叫几个姑娘,点唱《茉莉花》这样的老歌,在朦胧的灯光和甜糯的歌声里,赌牌或玩其他的。

当天,我和郭立民分别找了一个姑娘。让她们陪着我唱了两遍《青藏高原》,喉咙都喊哑了。

“你说是你请客?我的钱输完了。”郭立民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。我白了他一眼,没有搭理。

正事办完了,我仰躺着。

想要抽烟,但是烟盒空了,就叫姑娘去拿包七星的蓝爆珠。

这行的姑娘大多懒惰,她只走到门口按了铜铃,叫侍应去拿烟。

等了三四分钟才看到侍应过来。姑娘接过烟,问我是不是现在就拆开。

插图师根据真事情景还原

姑娘把烟盒打开,拍了两下盒子底,弹出来几支递给我。

我丢给郭立民一支;另一支夹在中指和食指中间,用烟嘴不停地敲自己的大腿。

郭立民叼着烟,拿出打火机点火。他嘴巴使劲吸了几口,两颊都凹陷了,还没点着。他问我这是假的吗?

我嘲笑郭立民,说他输到手都残疾了,连抽烟都不会,让他赶紧把打火机丢过来。

我刚想把香烟放在嘴边,余光就看到烟身有点点软化耷拉,感觉不对劲。

把烟凑近鼻子,使劲吸了几口气,有细微的酸味,我瞬间明白了过来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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